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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軍老兵劉維楷 從淞滬戰場成長的英雄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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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檔案:劉維楷

桂軍老兵劉維楷 從淞滬戰場成長的英雄團長

1907年6月30日出生於廣西桂林臨桂縣

1926年考進黃埔軍校第五期,次年畢業後,先後任排長、連長、營長

1937年隨廣西第7軍赴上海蔘加淞滬抗戰,先後任第171師1022團中校團附、代理團長

1937年—1944年轉戰全國各地抗戰,先後擔任過188師少將副參謀長、副師長

1945年升任第56軍172師少將師長

1949年在桂林起義,隨後回南寧生活至今

意外的驚喜

淞滬抗戰已經70年過去了,經歷過那場艱苦戰役的老兵們大多數已先後作古。就是健在的老兵,也都是垂暮之年,分散在全國的各個角落。爲了永遠保存這些抗戰老兵們對淞滬抗戰的真實回憶,我們一直在努力尋找至今還健在的老兵們的信息。

通過廣西南寧民革市委同志的幫助,我們知悉了在南寧有一位健在的參加過淞滬抗戰的老兵劉維楷老人。可民革的同志卻無奈地告訴我們,老人近年來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平時負責照料老人的生活的女兒——一名醫院退休的醫生,不同意老人再接受任何形式的採訪和交流,生怕已99歲高齡的老父親在談起抗戰往事時,心情激動,不利於健康。我們只能記下了電話,暫且把採訪劉老的事情擱在了一旁。

可事情在幾天後卻又峯迴路轉。當我們抱着試一試的心情,再次撥通劉老的電話時,老人的身體狀況已無大礙,雖然在電話中老人的女兒語氣還顯得有些猶豫,但在我們再三保證不會影響到老人正常起居的前提下,她也就欣然同意了。這對我們上海淞滬抗戰紀念館的幾位同仁來說,不能不說是一次意外的驚喜,於是,我們馬上乘飛機直抵廣西,去採訪劉老。

在上海打響的第一槍

在南寧民革同志的陪同及劉老女兒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老人的住所,南寧市桃源路民主黨派機關宿舍區裏的一個小屋。老人的臥室陽光明媚,此時他正坐在牀頭旁的書桌前怡然自得地看着報紙。

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瞭解老兵們在參加淞滬抗戰中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所以一開始,我們便直奔主題。

“淞滬會戰,是我們廣西部隊出征抗日的第一場大規模的戰役。”

老人一開口,令我們很是驚喜,那洪亮如鍾、圓潤渾厚的嗓音和抑揚頓挫的語調,很難想像是出自百歲老人之口,好像是一位功底深厚的京劇演員在“道白”。

“在七·七事變爆發後不久,我們的大部隊便趕赴抗日前線了。當時部隊剛剛趕到連雲港,就接到增援淞滬的緊急命令。10月上旬,我們部隊從連雲港日夜兼程趕到了上海。”歲月飛逝,劉老仍然清楚地記得自己部隊在上海戰場的位置:“我們的駐防陣地是在南翔綠楊橋一帶。”

早在趕赴抗日前線時,部隊便已經開始了備戰。除了進行常規性的戰鬥訓練外,

劉維楷老人及家人與採訪人員的合影還增加了有關夜間作戰的訓練,以備白天在日軍飛機大炮轟炸,戰鬥無法順利展開時,利用夜幕作爲掩護進行夜襲戰。

“爲了增強全體官兵的士氣和信心,部隊經常向戰士們進行‘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以保家衛國爲己任’的教育。官兵們熱血沸騰,士氣高漲,很多士兵都暗下決心,要把日本鬼子趕回老家去。這對於之後在上海的作戰,起了很大的作用。”

“10月中旬,我們的部隊趕到了上海郊外。從連雲港到上海途中,我們已經感受到戰場的氣息了。日軍飛機爲了阻截我軍的增援部隊赴滬參加戰鬥,白天幾乎時時刻刻在我們頭頂盤旋偵察,不時聽到炸彈的轟鳴聲。我們爲了躲避空襲,行進速度只能放緩,大部分只能在晚上行軍。”

“到達南翔時,雖然還沒有開戰,但老遠就可以看到遠處的硝煙,聽到激烈的槍炮聲了。對於剛擴編的一批新兵來說,他們是首次上戰場,在一場大仗即將來臨前,難免如一根緊繃着的弦一樣,戰場上那瀰漫嗆人的火藥味,讓人有些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到了陣地沒多久,團長顏僧武就到前線指揮部開會,接受新的命令去了。一回陣地,他就讓我召集全團軍官開會,傳達了上級命令,要我們立即趕到綠楊橋,接替胡宗南的第1軍防務。當天晚上,全團急行軍,趁着夜幕掩護趕到了防禦陣地。但不知哪裏出了問題,第1軍還沒等到我們接防部隊趕到,就先行撤退了。沒有了友軍的幫助,我們只能根據地圖標出的駐防位置去接防。”

作爲一個團級軍官,劉老談起軍事來,思路很是清晰:

“淞滬會戰分爲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從8月13日至9月中旬,這個階段是我軍圍着日軍打;第二階段是9月中旬到10月下旬,我軍主要是防禦作戰。第三階段是10月下旬至11月下旬,我軍逐漸撤退。”

這時正是由於廣西4個師的主力軍增援淞滬,所以作出了組織實施大規模反擊戰的決定。擔當主力的便是劉老所在廣西部隊第7軍和第48軍。

蔣介石於10月11日下令,由這兩支部隊組成第21集團軍趕赴淞滬戰場,各師團也先後在10月14—17日進入預定陣地。反攻原定於10月19日展開,後由於部隊需要休整,便改爲10月21日發動。

劉老所在的1022團,在到達綠楊橋後的幾天休整時間內,爲了備戰,就開始在陣地上忙乎起來。

“到達陣地後的第二天早上,我和團長一起勘察了戰鬥地形。想趕在戰鬥前先構築工事,事先做好了準備,那打起仗來,我們的優勢也就大一些。”

“我軍戰鬥的地點在綠楊橋一帶,而這一帶又以平坦開闊地形爲主,溝渠縱橫,雜亂無章,不僅難以防守,還影響到各個部隊間的通訊和聯絡。如果要構築工事的話,只能挖立射散兵壕,要是想加強工事而挖深散兵壕的話,那壕底就會冒出地下水,只能加高胸牆,以彌補工事的缺陷,不過構築得太高,又容易暴露目標,反而又壞了事。”

“所以我和團長在看過戰鬥地形後,就向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如果要加強防禦工事的話,只有在挖立射兵壕的同時,在陣地前還多挖些防步兵外壕,另外佈置一些陷阱、設置鹿砦防日軍坦克等手段以阻緩日軍的進攻。’”

顏僧武團長採納了劉維楷的意見,構築好了工事。在大戰即將來臨的幾天裏,全團上下個個都摩拳擦掌,準備痛擊敵人。

“在這幾天備戰的日子裏,還曾鬧出個不大不小的笑話來。”劉老緩和了一下語氣,笑着和我們聊起那個有關他的笑話來。

“那天(具體時間老人記不清了),我和團長彙報說去鄰近團指揮所聯繫友軍,不過因爲地形比較複雜,又是第一次來上海,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下,又沒什麼參照物,地圖也沒帶,在回來的路上,走了沒多久就迷路了。憑着自己的經驗,花了好大工夫,直到半夜才摸回自己的陣地。”

“劉老,你心裏就不怕啊,萬一遇上敵人怎麼辦?”

老人笑眯眯地瞄了我們一眼,“這個時候你越是急,越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越是急的時候越是要冷靜。”

“等我回到團裏時,才知道團部早就鬧翻了天。”老人不好意思地笑着。

原來團長見劉維楷去了老半天,也不見個人影,怕出事,派了幾個士兵到處找,但都沒消息,這仗還沒打起來,自己就失去了一名左臂右膀,損失不可謂不大啊,團長這邊急得團團轉,以爲劉老在路上被敵人發現,已經陣亡了呢,直到劉維楷回到了團部,大家才鬆了口氣。

10月21日清晨四五點,日軍按捺不住,首先發動了進攻,戰鬥打響了。

凡是有後退的,都給我斃了

“正如我們之前預料的,日軍先是用飛機偵察,然後通過放氣球來指示炮兵炮擊的準確目標,飛機也協同炮兵投擲炸彈,猛烈地向我軍洛陽橋陣地轟炸,以掩護隨後來的步兵進攻。那時我們團按照原先計劃好的作戰方案,命令全團作好戰鬥準備。當時第1營、第2營爲第一線部隊,1營在右,2營在左,3營作爲預備隊。在日軍飛機、大炮連續轟炸、炮擊陣地的時候,我軍隱蔽在事先挖好的戰壕工事內,當日軍步兵手裏端着槍,衝到我軍陣地射擊範圍內時,團長一聲令下,戰士們頓時把幾天來沒處發泄的怒火,通過子彈如暴雨一般向日寇飛瀉而去,猛烈地射擊敵人。”

老人說着似乎還不過癮,還擺了幾下手勢。

“這是日軍一貫的攻擊手段,我們針對他們的攻擊方式,研究出了對策。”劉老對日軍單一的攻擊手段顯得有些不屑一顧。

“那時候日軍的幾架飛機一直在我方陣地上空轟炸、掃射,看着挺討厭的。於是由第3營派出幾個班,用輕機槍按照我們在備戰時訓練的方法,向低空飛行的敵機猛烈射擊,原本只是一個警示作用,畢竟我們的迫擊炮也少得可憐,只有幾門,輕機槍的威脅對於飛機來說太小了,沒想到還真把他們給嚇跑了。”

“部隊在備戰時,所做的夜間作戰訓練在這裏終於派上了用場。”

“爲了再次挫一下敵人的士氣,打亂他們的戰鬥部署,當天晚上,我們前線兩個營,還各組織了幾個突擊隊,乘着夜幕摸進敵陣,搞了個偷襲戰。這一下子,他們晚上都得時時警惕着,不敢安睡了。”劉老一拍大腿,笑的很是開心。

“到了第二天,日軍的炮火變得更加猛烈了,他們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訓,一交上火,日軍就窮兇極惡,發瘋似地傾巢而出,重點進攻我團左翼,如蝗蟲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來,他們充分利用其武器裝備和兵力上的優勢,攻佔了我軍主陣地左翼線的一個警戒陣地,那個時候,我軍的陣地形勢已經很危險了。”

“可恨啊,我們的裝備不如他們,要是他們沒有飛機大炮掩護作戰,這一場仗我們早該贏了。”

“那時由於戰況激烈,我們死傷得很厲害,戰士們都是抱着血戰到底的決心面對面地和日軍展開肉搏戰,奮勇殺敵。爲了穩定軍心,激勵士兵們衝鋒陷陣,只有打退日軍,我們纔有希望。所以下達了‘只許前進,不許後退’的命令。”

“當時有一個戰士後退了,我就看到團長親自拔槍斃了他。在戰場上不能有這樣的事,軍人要以服從

命令爲天職。士氣一弱,就要打敗仗。所以我和團長一起督促着他們衝向前線,只要後退,就地槍決。”

說起戰場上的故事,老人還深深地記着這樣一件事:

“由於我軍的武器落後,對於日軍的‘移動堡壘’坦克,對付手段很少。在這一天的戰鬥中,我就看到了一個戰士,抱着集束手榴彈奔向敵人的坦克。‘轟’的一聲,自己犧牲了,敵人的坦克也被炸熄了火。但這樣的犧牲太大了,而且成功的機率也很小,但從這方面看,我們的戰士個個都是好樣的。”

“就這樣,拼命地拼殺,反覆地爭奪,陣地在一天裏幾失幾得。傍晚時分,我們靠着士兵們的英勇無畏,終於穩住了陣地。到了晚上,我們再次偷襲日軍,以減弱他們白天的戰鬥力,我們仍然派了突擊隊夜襲,如果說第一次是出奇制勝的話,那這次就叫攻其不備。”

在戰場上,作爲前線指揮官之一的劉維楷,除了白天在團指揮所要時刻注意日軍動向,指揮部隊作戰外,到了傍晚,還要同團長一起深入前線觀察敵情,穩定軍心,激勵戰士,鼓舞士氣,他在團裏的作用舉足輕重,他與團長的決策,決定着全團官兵的生死存亡,關係到戰鬥的成敗。

戰火中成長的團長

隨着戰鬥進一步的白熱化,團長顏僧武親自率領第3營與敵人展開生死決戰。在這一天的激戰中,團長在戰鬥中腿部中彈受傷,三個營長一死兩傷,其中左翼線營長陳經楷,臂部中彈,仍堅持戰鬥,後又被炮彈擊中腹部,壯烈犧牲。

“當我聽到傳令兵跑着過來和我說,團長腿部中彈了,我趕緊回到了團指揮所,看到團長渾身上下都是血,臉色蒼白,精神也不好,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在下火線前任命你爲代理團長,帶領全團官兵繼續英勇殺敵,人在陣地在!”就這樣,劉維楷在火線上被提拔爲團長。

“戰鬥到第三天,敵人仍舊採用原來的戰術向我陣地猛烈攻擊,妄圖通過炸彈消耗我軍原已不多的兵力,以達到一舉擊垮我們的目的,可惜敵人看錯了對象。”說到這裏,劉老冷冷地哼了一聲。

“我們廣西部隊就是好強,越是不行的事,我越是要做給你看。日軍不是想欺負我們兵力少嗎?那個時候戰士們個個都像拼命三郎,受點輕傷的不算啥,重傷仍然堅持繼續作戰。一時間,就聽到雙方陣地上傳出的高速連發的槍彈聲和炮彈的轟鳴聲,戰士們在用鮮血和生命守衛着國家的每一寸土地!”

“那時我們的炮兵部隊幾乎沒有發揮作用。白天爲了躲避日軍飛機的空襲,只能選擇隱蔽,而晚間對敵射擊,又看不太清目標,時常發射偏差甚至炸到自己陣地上。不僅如此,連部隊的後勤補給也受日軍飛機的影響,運輸的食品經常送不上來,戰士們只能用乾糧充飢,難免影響戰鬥力。”

說起飛機,劉老感嘆地說:“在戰場上,天上只看見日軍的飛機肆無忌憚地轟炸我們,而我們只能被動地躲避,太吃虧了。就因爲他們飛機的轟炸,使我們的傷亡幾乎增加了一半。唉,我軍就是沒有飛機啊!”

這一天的戰鬥一直持續到了當天的傍晚,下午5時許,劉維楷接到了師部命令,171師師長楊俊昌命令其所屬部隊當晚8點撤退,向嘉定集結。劉維楷回到團指揮所後,立即部署撤退的準備工作。

“我回到團裏後,立即下令在晚上8時撤退,爲了不讓日軍發現,在撤退前下令全團官兵向敵人開槍,製造進攻的假象,並且留下了少數的守軍留在陣地上掩護撤退,所有部隊先於團指揮所集結後,開始悄悄撤退。”

劉維楷所在的團從一線撤到後方,稍作整理後,便根據命令,繼續向嘉定方向行進。到達嘉定後,立即進行了整編。

“整編時才知道,原本我們團1500多人,經過這幾天仗一打,陣亡了近三分之一,傷的有三分之一,只剩下這麼500多人了。”

“到達嘉定後不久,我們就從嘉定轉移到常熟,又從常熟轉移到無錫,沿太湖向浙江撤退,最後到了安徽整編並補充兵源。”

到此,劉維楷淞滬抗戰的親身經歷告一段落。爾後,他又踏上了新的抗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