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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越反擊戰 因爲一件醜事而不能立功的英雄

欄目: 戰史風雲 / 發佈於: / 人氣:1.28W

軍人也是人,在戰時,他們中有的也可能一時衝動,做出一些不該做的事。但功過事非另當別論,畢境他們用自已的行動洗刷了自己不光彩的事。我們一樣不能忘記他們。

對越反擊戰 因爲一件醜事而不能立功的英雄

他不宜宣揚,但他戰功最突出

——李參謀(團作訓參謀)

(我沒能記下李參謀的名字,我本只爲找他要一份地圖,出門時天黑了,他在送我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個故事。)

論戰功,我們團還有一個最突出的人物,但哪兒都沒有宣揚過他,因爲他幹過一樁醜事,有的人一聽就搖頭。

他叫王仁先,江蘇人,1979年打仗前補充到我們部隊來的老兵,打完仗上過軍校,1984年戰前是我們股的作訓參謀。

臨戰訓練時,有一天晚上放電影,我們住的那家房東發現他女人沒來,回去找她,最後找到房後竹林裏,見到他的女人和一個當兵的在一起,當兵的跑了,但房東還是記住了他的樣子。

他告到團。團裏很震驚。第二天清早大集合,叫這位房東來認人,很快,王仁先被認出來了!

團領導起先不信,事後找王仁先談,他“供認不諱”,還說:她願意……

氣得領導們向他揮拳叫喊:怎麼就真是你呀!

開始我們也是又氣憤又惋惜!

這種事,在國外,也許算不了什麼,電影上也常見的。但我們國情不同,時間地點也特殊,要打仗了,又是在一個少數民族地區,房東是個瑤族。王仁先受到應得的處分:撤職,降爲正排級到3營機槍連當戰士。

所以令人惋惜,是王仁先參謀業務很熟,定作戰方案,寫文件,製圖都是首長們的得力助手。他這個時候走,對指揮所工作不能不有所影響。

他1米75的個,長得很帥,很有風度。他沒結婚,家鄉有個對象,是個很出衆的美人,在他住校的時候來看過他。據同時住校的人說,女的很熱,王仁先相反很冷,從不一人去看她,說是怕自己“掌握不住”,害了人家。令人不能理解的是,他竟然和房東女人“好”上了!房東女人不算醜,但也不能說好看,比他的對象那是天上地下了。他爲啥那樣?你們作家是能揣摸出的。我想他當時也可能想到不一定還能活着回去,也許這輩子就嘗不到女人的味道了,屬於文化大革命中批判過的人的“一念之差”吧!

我說了,對他的處分是應該的,不能說是小題大做。但我從當時到今天,也不認爲他有多壞,更不同意有的人認爲他後來的戰功“不宜宣揚”的說法。

他到3營機槍連後,配合7連守146等高地。

146等高地在老山東南側的盤龍江西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整個地形敵高我低,三方受敵,對我十分不利。陣地上一有響動,敵各種火力就一齊射過來,壓得我們不敢擡頭。在這樣的地方堅守,光吃飯喝水就是大問題。炊事班送飯到陣地,常常遭到敵炮火與機槍封鎖,一餐飯送到戰士手中,已是泥一半,飯一半。吃了這樣的泥水飯,許多人的腸胃受不了,解不出大便來。陣地無水,背水要通過敵人4道火力封鎖線,每個人3天才能分到1壺水。7連戰士硬是在這裏修築了工事,打退了敵人多次進攻,經受了敵人數千發炮彈的轟擊,牢牢守住了陣地,先後斃敵280名,擊毀敵坦克2輛,軍車一輛,被中央軍委命名爲“老山防禦英雄連”。

7連的戰績當然首先靠大家英勇奮戰,靠幹部正確指揮,但七連陣地上有個“下放戰士”王仁先,他在那裏所起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據我看,七連代理連長的各種指揮點子都是王仁先出的。

但王仁先的主要戰功還不在這裏,而在他鑽進了敵人面前一道絕壁的隙縫裏,連續觀察敵人情況40多天,這是常人無法存身的地方。他不僅給上級指揮提供了珍貴的情報,也創造了一個現代人忍耐力的奇蹟!

這道絕壁在敵我陣地之間的一個光禿禿的石山之上,隙縫在絕壁頂端,靠我們這面可以側身擠進一個人,面對敵人那方則只有一條几乎看不見的細縫。王仁先是在一個滂沱雨夜爬上去的,從此這道細縫就成了我們的眼睛。開始他一人去觀察,後來他在縫裏造了三級坐蹬,可以依次擠進三個人去。但每次都少不了王仁先,因爲他對老山前面的敵情、地形在戰前就作過偵察,有所瞭解,他又熟悉地圖,一有發現,便能準確計算出座標,迅速上報。

現在誰也說不出對敵人哪些重要目標與進攻企圖是王仁先最先發現的,因爲我們的觀察哨不只他這一處,情報來源也不僅僅是直接觀察。但至少可以肯定,敵人有兩個新的炮陣地,兩輛坦克出現後立即被我炮火摧毀,是王仁先最先報告的,首功應歸於他。

5、6、7月,正是酷暑期,當烈日曝曬時,老山地區氣溫高達四十度,王仁先和他的同伴(不經常也不固定)擠在石縫裏,被兩面滾熱的崖壁夾着,就像烤麪包似的。晚上,雨來時,無遮無攔從頂縫淋在他們頭上,在他們石蹬上漫上來,有時他們全身都浸在水槽裏,泡醺魚似的。

參謀長李明書來陣地看過他。他們朝夕相處幾年,李參謀長竟然沒有立刻認出他來。因爲他的眼邊爛了,嘴脣腫了,臉皮一塊塊翻卷下來;一身軍裝已磨成拖布似的條條。等認出之後,參謀長抱住他哭了,連叫了幾聲好同志、好同志!但第一句話說的卻是:

“王仁先,我命令你立即撤下來!”

“不,我只能留在這,多少做點什麼,彌補過失。”

“你已經彌補了,過分了!回去,我們給你請功,爲你專門開一個慶功會!”

“等打完仗吧!”

“不,我現在就需要你去參加,其實開什麼樣的慶功會都不能沒你……”

“這兒更離不開,最近敵人有些跡象值得密切注意……”

李參謀長沒法說服他,掏出了一瓶虎骨酒來:那就再待幾天來吧!支持不住時,你就喝幾口,隔幾天,我再給你送來。

王仁先這個時候抑制不住感情了,蒙臉蹲在參謀長面前,嚎啕大哭:參謀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同志們,給大家丟臉,關鍵時刻離開了崗位……

參謀長的眼淚也直往下掉,滴在他緊握的王仁先的手背上:別再提了,我們不是聖賢,誰也免不了什麼時候出點岔子。

王仁先送走參謀長後,久久坐在山坡反斜面看着他早已消失的背影。

幾天後,就是敵人發動“7.12”大反撲,146高地被敵人炮彈炸成一片火海。王仁先就在這天犧牲了,是一發炮彈落在146山崖上,反彈回來,在光山的絕壁上方爆炸,震落了頂縫一塊大石,它正好砸在王仁先頭上。

如今,那個光山上一條沖天石壁還在,石縫和三個石蹬也在,都被磨得光溜溜的。

那石壁石縫是對王仁先的永久的紀念。

作家劉亞洲當年曾根據這個真實故事,以文學形式,寫了一篇採訪文章,題目叫:關於愛情

原文:

1984年,中國與鄰國在雲南麻栗坡老山、者陰山一帶爆發了邊境衝突。一批軍隊作家到前線採訪,我在其中。

當時我正在調查軍隊中婚姻問題,想就此寫一篇論文。到參戰部隊,我也側重這方面調查。我到了許多單位,吃驚地發現:參戰部隊中凡有未婚妻的官兵,戰前大多都吹了。有一個女大學生給未婚夫的信中寫了這樣一句話:“我父母說:你要犧牲了倒也罷了,假如你斷了條腿,或少了一支胳膊,那怎麼辦?”有一個連隊進攻作戰,異常慘烈,指導員等三十多名官兵犧牲。烈士遺體擡下來,指導員未婚妻的絕交信正好到了部隊。連長集合倖存的官兵,當衆念這封絕交信,一旁靜靜地躺着指導員的遺體。全連戰士都哭了。

我在連隊當過兵,知道戰士們津津樂道女人。但在麻栗坡,情形大變,凡將投入戰鬥的部隊,官兵均不談女人,彷彿有約在先。只聽過一件例外的事:某連組織突擊隊,連長和指導員爭着要率突擊隊衝鋒,爭執不下,最後連長怒了:“老子是結過婚的,摸過女人!我去!”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聽到了王仁先的故事。

王仁先是某部副連長,幹部子弟,人生得英俊高大。戰前,與他相處了五年的女朋友離開了他。他所在的連隊將作爲尖刀連進攻老山主峯。他率領一個排駐在老山腳下一個小村莊裏。房東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叫阿巖,已婚,有一個在襁褓中的嬰兒。阿巖一見王仁先就喜歡上了這個瀟灑的小夥子,向他頻送秋波。王仁先雖失去愛人,卻也未必就看上阿巖。畢竟一個是幹部子弟,一個是農村婦女,中間隔着鴻溝呢。阿巖是個很有性格的女子,青山咬定不鬆口。她把自己的想象力發揮到了極致;每天給王仁先做最好的東西吃;每晚爲他燒洗腳水;給王仁先洗所有的衣服。她甚至在自己丈夫面前也不掩飾對王仁先的情感。王仁先訓練回來,她竟能撇下正在說話的丈夫,迎着王仁先而去,爲他拂去一身塵。王仁先起初在抵抗阿巖,但隨着阿巖熾熱的進攻,也隨着老山戰事的一天天激烈是否也隨着籠罩着連隊的官兵失愛的陰雲一天天濃重呢,總之,他的抵抗漸漸變得軟弱。

4月某日,已確定翌晨進攻老山,戰鬥命令已發出。那一刻,連隊一片死寂。王仁先來向阿巖做最後訣別。阿巖爲王仁先的軍用水壺裝了滿滿一壺水。王仁先喝了一口,哎呀,比蜜還甜。阿巖不知道往壺裏放了多少糖。她以爲越甜越好呢。王仁先的眼睛潮溼了。這時候,阿巖使用了最後的、也是最原始的手段:撩開衣服奶孩子。她把整個心扉向她所深愛的男人敞開了。在王仁先心中,所有的長城轟然崩坍。他顫抖着走向阿巖。

竈裏的火熊熊燃燒。他倆也在燃燒。第二天,情況突變,進攻時間推遲。凡事有第一次,就有一百次。堤已決口,洶涌澎湃。於是,在老山腳下,在村邊,在樹林中,甚至在阿巖家的牛圈裏,一個古老的愛情故事被賦予了新的內容。每次二人完事之後,王仁先總是一言不發,悶着頭一顆接一顆地抽菸。而阿巖呢,則老是笑,咯咯地笑個不停。她是歡喜呢。她得到了她渴望得到的東西,一如劉備得到了天下一樣。這樣的事瞞得了世界,瞞不了丈夫。阿巖丈夫向部隊告發了。他沒有說具體是誰。弄不清丈夫是真不清楚,還是不肯說。

發生這種破壞羣衆紀律的事,那還了得。部隊上下極爲重視,層層調查。他們在牛圈裏搜到許多帶過濾嘴的菸頭,頓時知道是王仁先所爲,因爲全連只有他抽這種過濾嘴高級香菸。連長找王仁先談話。王仁先拒絕承認此事。營長也找他,他還不講。營長火了,命令:“全連集合!”然後請阿巖與她丈夫來指認。打穀場上,一連官兵肅立。阿巖和她丈夫來到隊列前。

後來該連指導員告我:此時阿巖,全不似犯了什麼錯事,毫無頹喪之氣,反意氣飛揚。指導員說:“原來我想,她肯定會巡睃一遍後說,沒有那人!這樣就一了百了了。”萬沒想到,阿巖徑直走到王仁先跟前,指着他說:“就是他!”

一霎間,空氣凝固。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王仁先冷冷地望着阿巖,而其他上百雙眼睛則冷冷地望着王仁先。阿巖的第二句話更令全連震驚:“我疼他!”

當地人把“疼”當“愛”講。這是赤裸裸的愛情宣言呀。全連把目光轉向她。她勇敢地與全連官兵對視,淚水漸漸涌上了她的眼眶。

三天後,團裏下達了對王仁先的處分決定:降爲排長,黨內嚴重警告。又過幾日,進攻開始。連隊開拔。阿巖又燒了一壺放了糖的水,去找王仁先。連 隊不讓王仁先見她。村口,部隊逶迤而前,阿巖站在大樹下焦急地張望。有些官兵從她身邊走過時,輕蔑地議論,甚至還朝地上吐口水。阿巖均不在意 。王仁先過來了,不朝這邊瞥一瞥。走過去後,也再未回頭。

當夜,老山鏖戰通霄。火光映紅了南中國的天空。從第一聲槍響直到最後寂靜。阿巖一直坐在村頭,一瞬不瞬地看着老山方向。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熠 熠放光。丈夫拽她回屋,她不肯。丈夫氣極,打她。下手極重。辮子開了,頭髮散下來,遮住半張面孔。血和淚一起淌。她整整坐了一夜。

部隊攻克老山後,王仁先迅即被派到最前沿的“李海欣高地”。營長事後說:“我就是要把他派到最危險的地方。不派他派誰?”7月12日,對方以一個加強師反攻。戰鬥殘酷到了極點。王仁先表現十分英勇,還擊毀了一輛坦克。更重要的是,他利用報話機向後方炮兵報了一千多條情況,使我方大炮宛如長了眼睛。老山巋然。

數月後我登上“李海欣高地”時,仍可見草叢中白骨枕藉。對方發現“李海欣高地”上的王仁先,全力進攻。戰士全部戰死。王仁先打光最後一顆子彈,對報話機喊了一聲:“我走了!”遂被炮彈擊中。死時二十五歲。全連在老山主峯上目擊王仁先奮勇衝殺,感慨千萬。他死時,大家都摘下鋼盔。

一個月後,連隊撤下老山,又回到阿巖的村莊休整。部隊剛進村口就看見阿巖。她像一株相思樹似地佇立在送走部隊的地方。連隊官兵依然從她身邊魚貫而過,不知怎的卻換了一種心情,沒一個吭氣。連營長都低着頭匆匆而過。部隊全部過完,天已冥,阿巖的身影依然在暮色中綽約。根據王仁先在戰鬥中的表現,團裏爲他報請一等功,但上級不批,還發下話來:“這種人還立什麼功?”連隊大譁。

王仁先被安葬在麻栗坡烈士陵園。爲他立墓碑那天,連隊官兵全數來到陵園。遠遠地,他們看見,一個窈窕的女子的身影在墳前晃動。走近纔看清那是阿巖。他們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王仁先的墳頭上密密麻麻地插滿了香菸,全是過濾嘴的。一片白,彷彿戴孝。後來他們才知道,阿巖賣了家中唯一的一頭耕牛,買了十幾條王仁先愛抽的那種上等香菸,在墳前全部撒開,一顆顆點燃。她垂淚道:“讓你抽個夠。”

我來到老山前線時,王仁先所在連隊又重上老山駐守。我執意要去看望。正值盛夏,大旱。老山地區已有兩個月不下雨了。陣地上瘧疾肆行,軍部派兩個女軍醫帶着藥品與我一道上山。過了“三轉彎”之後,天色漸漸變了。

烏雲翻滾,電閃雷鳴。當我們接近主峯時,天降大雨。好雨!萬千條水柱抽打着皴裂的紅土地。已在陣地上駐守一個多月的連隊久旱逢甘霖,大喜。官兵們一個個脫得赤裸裸地,衝到山坡上,任憑雨澆。他們堅強的裸體白生生地,把人眼睛刺得疼。一百多人呵,那是一百多件雕塑。他們一個個舉手向天,呼喊。喊聲驚天地泣鬼神。那是怎樣一幅動人的圖畫。我身後兩個女軍醫哭了。我也一陣鼻酸。我覺得我觸到了大山的心跳。

從老山主峯下來,我特意找到阿巖的村莊。阿巖不在,她出遠門了。我問村長阿巖長得什麼樣,村長說:“阿巖是麻栗坡最美的女人。”

臨戰動員這張照片的質量很差,但確很珍貴。當時在貓耳洞沖洗時,差點把它扔掉。20年來我一直珍藏着,每當我看到它,彷彿又回到當年硝煙瀰漫的老山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