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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師之死 有傾國風韻的李師師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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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傾國風韻

李師師之死 有傾國風韻的李師師是怎麼死的

李師師,一個令宋徽宗着迷的女人,一個和文人才子有諸多交往的女人,就連她的死亡,都充滿了傳奇色彩。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讓我們拂去千年的塵埃,回首一個風塵女子的蕩氣迴腸。

北宋末年,汴京,永慶坊染技工匠王寅家裏,傳出了一陣嬰兒嘹亮的啼哭聲,一個小生命誕生了,但不幸的是,隨着小生命的誕生,王寅的妻子卻難產而死。這個孩子剛來到世上便失去了母親,爲了延續這個幼小而脆弱的生命,父親王寅只得用豆漿充當奶水餵養她,就這樣,這孩子竟然活了下來。奇怪的是,這孩子不但活了下來,而且從來不哭。

當時汴京有一個風俗,疼愛子女的父母會送孩子在寺院呆一段時間,相當於出家,這樣可以增加子女的福報,這一輩子都會平平安安的。王寅非常疼愛自己的女兒,便把她送到京城的寶光寺,當時這個孩子只會笑,寺院裏的一個老和尚看着她說:“這是什麼地方啊,你怎麼來了?”沒想到孩子大哭,方丈輕輕地撫摸她的頭頂,孩子便停止了哭泣。王寅暗暗地歡喜,心想這孩子是真正的佛門弟子。佛門弟子都稱“師”,從此這孩子便叫王師師。

王師師長到四歲的時候,王寅因犯了官司被關在監獄裏,不久便被折磨死。師師沒有人照顧,還好被娼籍李姥收留,從此便改了姓,成了李師師。李姥本是煙花女子出身,便按這一行的規矩調教李師師,李師師長大後,竟成了色藝雙絕的美人。她的名聲越來越大,成爲所有街坊妓院中最有名的女子,用當時的行話說,是“花魁娘子”。

《東京夢華錄》記載:“李師師本角妓也。”所謂“角妓”,乃歌妓。李師師最擅長的是“小唱”。徽宗時期,她的小唱在東京瓦肆獨佔鰲頭,《東京夢華錄京瓦伎藝》雲:“崇觀以來,在京瓦肆伎藝……小唱李師師、徐婆惜、封宜奴、孫三四等,誠其角者。”因李師師所唱多“長短句”,即今之宋詞,故與北宋詞人多有交往,如張先、秦少游、晏幾道、周邦彥等。關係最爲密切者,只有周邦彥一人。 周邦彥是宋詞中的大家,他不光會填詞,還精通音律,因此他的詞非常受歡迎,常常墨跡未乾,就被教坊索了去,妓女們以唱到他填寫的新詞爲榮。他所寫的《汴京賦》曾受到神宗、哲宗兩代皇帝的喜愛,用一句話說是,“貴人、學士、妓女,皆知美成詞爲可愛”。可惜當他和李師師相逢時,已經少年不在,是一個六十歲鬚髮皆白的老頭了。可這並不影響他們的交往,周邦彥第一次見到李師師的時候,便作了一闕詞,描述了詞人眼中的美女,這闕詞可以看做是李師師的一副肖像,詞的名字叫《玉蘭兒》:

鉛華淡佇新妝束,好風韻,天然異俗。彼此知名,雖然初見,情分先熟。爐煙淡淡雲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賴得相逢,若還虛度、生世不足。

李師師是鉛華淡佇,化着淡淡的妝,看起來自然天成,如同出水芙蓉,而最讓人傾倒的是她的風韻,風韻與容貌無關,那是一種超乎容貌從骨子裏滲出來的東西,不是可以隨便學來的,如果真要學的話,恐怕也是東施效顰。這闕詞不光道出了李師師是位氣質美女,還說道“彼此知名,雖然初見,情分先熟”,也就是說,雖然他們一直沒有見過彼此的面,但都聽說過對方的名聲,而且都對對方仰慕已久,其實早已是神交了。這或許是周邦彥的一廂情願,但後來他們的交往確是很頻繁。

一個春日的午後,周邦彥無所事事,便踱到李師師家裏,只見李師師獨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一顆柳樹發呆,看見他進來,也不招呼,不過回頭用眼睛示意他坐下,這時有小丫頭捧過來一杯茶,周邦彥趕緊接過,李師師仍舊望着窗外。換了旁人,遭到這樣的冷遇,恐怕會拂袖而去,而周邦彥卻不會,只見他慢悠悠地躲到書桌前,笑吟吟地提起李師師常用的那支毛筆,沾滿了墨汁,在一張素箋上揮灑了起來,寫完後,他得意地捧着那張素箋,用嘴吹了吹,墨跡幹了,他才把這素箋捧到李師師面前,謙虛地說:“李姑娘,老夫剛纔進門看到姑娘的神態有所感,隨便塗鴉一首,還請姑娘指教!”李師師這纔回過頭,接過素箋,只見上面有幾行清麗遒勁的字,寫道:

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溼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潤玉簫閒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依欄愁,但問取亭前柳。

李師師看完後,笑道:“好一闕《洛陽春》,先生的詞自然是好的,可我一介風塵女子,怎可和先生攀爲知己,先生真是太擡舉我了。”“姑娘何必過謙,姑娘的容貌才藝不光是在京城獨一無二,恐怕普天下也是少有。能一睹姑娘容顏,老夫已感榮幸,更蒙姑娘不棄,肯與我交往,周某真是三生有幸啊!”“先生快別這麼說,我可當不起,京城裏誰不知道先生的詞是獨此一家,姐妹們誰不想一睹先生的新詞?”李師師道。

周邦彥連說“姑娘謬讚”,話鋒一轉,又說道:“姑娘剛纔似有心事,不妨講出來,老夫或可爲姑娘分解一二。”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看着這大好的春光,心裏突然有所感,只怕明早起來,這些花柳都春光不再。”

“看來姑娘是傷春了,其實春夏秋冬乃自然之規律,誰也不可更改,更何況,這四時都有自己的妙處,春之勃發,夏之蔥鬱,秋之成熟,冬之寧靜,都值得玩味,姑娘何必爲此傷感呢?”

“先生一言,真令小女子茅塞頓開。好了,不說這些了,我爲先生歌一曲,如何,就唱這闕《洛陽春》!”說着,她就抱起了琵琶,撥弄琴絃,輕啓朱脣,高亢優美的聲音迴旋在空中,就這樣一曲一曲地唱着,一下午的時光悠忽從她的纖指中滑過。

(二)天子來訪

話說宋徽宗登上王位後,仍是不改本色,以享樂和藝術創作爲人生的第一需要,蔡京等人看準了這一點,便想辦法把京城粉飾成一派富足歡樂的景象。宋徽宗看到集市店鋪裏的酒稅每天約有上萬貫,金銀珠玉、綢緞布匹,國庫裏也是堆得滿滿的,便更不把治理國家放在心上,一心沉迷於自己創造的太平盛世。宋徽宗在宮裏玩膩味了,便有人提出在汴京城北邊建一座離宮,宋徽宗給起名叫“艮嶽”, “艮嶽”窮極天下土木,凡是國內的奇花異石,幾乎都被蒐羅來了。按說這也算人間天堂了,可日子一久,宋徽宗又有些悶悶不樂了。

一日,宋徽宗獨自坐在鞦韆上,盪來盪去,無所事事,完全沒了往日吃喝玩樂的勁頭。他的貼身內侍張迪道:“陛下爲何悶悶不樂,難道有什麼心事?”“朕貴爲一國之君,天底下所有能享受的東西朕都享受過了,可爲什麼現在覺得不快樂?”宋徽宗道。“陛下自然是要什麼有什麼,可有一樣陛下不曾享用過?”張迪眨着眼睛故弄玄虛道。“哦,這天地下竟然有朕沒享用過的東西,你說來聽聽。”得到了皇上的允許,張迪繼續說道:“這汴京城有一位名叫李師師的女子,生得是國色天香,唱得一口好曲,而且詩文繪畫無所不通,王公大臣無不以一睹其芳容爲幸。”“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女子,朕倒要見識見識。唉,還是算了吧,朕深居九重,如何能隨隨便便出得去?”宋徽宗說完,長嘆一口氣。“如果陛下真想出去,倒也不難。”張迪試探道。“你有什麼辦法?”“陛下可以視察民情爲由,微服出訪,我等皆化妝成侍從。追隨陛下左右。”宋徽宗不語,算是同意了,“不過,這李師師需要預約才得一睹芳容,我得先去幫陛下談妥方可”,張迪又道。“那就依你說的辦”,宋徽宗總算是一錘定音了,並當即命張迪從皇宮庫藏裏拿出紫茸兩匹(八丈),霞毿兩端(十二丈),瑟瑟珠兩顆,白銀二十鎰(四百八十兩)。張迪拿着這些東西直奔李師師家,李姥看到自己的老情人拿着這麼多東西來了,樂得眉開眼笑,嘴都合不攏。原來張迪進宮之前,也是京城的風流客,經常光顧李姥,雖說現在進了宮,但對這些事情上還是頗爲關心,經常聽李師師唱曲。張迪說,這次不是他要玩,而是大商人趙乙聽說師師姑娘的大名,想來拜會,李姥想都沒想便一口答應了。

入夜後,宋徽宗換了衣服混雜在四十多個太監當中,到了鎮安坊,鎮安坊就是李姥所住的那個街區。宋徽宗揮手叫其他的人不要跟來,只跟張迪兩人慢慢走進去,只見房屋矮小簡陋。李姥一聽說大商人趙乙來了,趕緊出來迎接,行了普通的禮節,還端出幾種時鮮水果,有香雪藕、水晶鳳眼等,其中鮮棗有雞蛋那麼大。這些都是連大官們來時也不曾端出來過的。宋徽宗每樣嚐了一顆,李姥又殷勤地陪了好久,但就是沒看到師師出來見客。宋徽宗倒很有風度,不急不躁,耐心地等待着,過了一會,張迪感覺火候快到了,便自動消失掉。李姥這才引宋徽宗到一個小閣子裏,只見窗邊擺着書桌,架上有幾卷古書,窗外幾叢竹子,竹影錯亂晃動,別有一番韻致,宋徽宗悠然獨坐,欣賞着竹子,心想這會總該出來了吧,誰知過了一會兒,李姥又領着他到後堂,只見桌上已擺好了烤鹿肉、醉雞、生魚片、羊羹等名菜,飯是香稻米做的,宋徽宗一看這也到吃飯的點了,便吃了頓飯,飯後,李姥陪他聊天話家常,仍是不見師師出來。宋徽宗想問,又不好意思,便只得裝模作樣地繼續等待,正當他疑惑不安時,李姥忽然又請他洗澡,他推辭不想洗,李姥走到他跟前,附到他旁邊說:“我這孩子愛乾淨,請您聽她的。”宋徽宗不得已,只好跟着李姥到一座小樓下面的浴室洗澡。洗好後,李姥又領宋徽宗坐到後堂來,重新擺下一桌水果糕點和酒菜,勸皇帝暢飲,但李師師卻始終沒有出現。過了很久,李姥才舉着蠟燭,領着宋徽宗到臥室。宋徽宗心想,這回總要見着人了吧,誰知裏面只有一盞燈放着微弱的光,根本沒有師師的蹤跡。宋徽宗這回有點耐不住了,便在牀前走來走去,覺得時間過得好慢。過了好久好久,才見李姥挽着一個年輕女子姍姍而來。只見那女子化着淡妝,穿着絹衣,雖然沒有豔麗的服飾,卻別有一番風韻,絕非庸脂俗粉可比。那女子看到徽宗,非但沒有表現出熱情的樣子,反而有些冷淡,甚至有些高傲,也不行禮,也不說話。李姥害怕大商人趙乙不高興,趕緊陪着笑臉耳語道:“我這這孩子喜歡靜坐,冒犯您了,請不要見怪。”說完,替他們放下門簾就出去了。這時師師離開座位,不緊不慢地脫下黑絹短襖,換上綢衣,捲起右邊袖子,取下牆上掛着的琴,靠着桌子,端端正正地坐好,彈起《平沙落雁》的曲子來。她的手指在弦上輕攏慢捻,優雅淡遠的音樂在空中回想,令人神清氣爽,雜念全無,宋徽宗忍不住側耳傾聽,竟忘了疲倦,隨着音樂的起伏進入了一個美妙的境界。一曲終了,師師沒有起來和宋徽宗說話,仍是撫琴,彈是還是《平沙落雁》,她一連把這首曲子彈了三遍,三遍過後,雞已唱鳴。宋徽宗趕忙掀開門簾走出去,李姥也趕忙爲他獻上杏酥露、棗糕、湯餅等點心,宋徽宗喝了一杯杏酥,立刻走了。這時,太監都偷偷地等在外面,馬上護衛着回宮。

李姥姥說:“姓趙的禮數不薄,你怎麼對他如此冷淡?”李師師說:“他只不過是一個做生意的人,我爲什麼要對他曲意逢迎?”“你可真倔強啊,簡直可以去做巡城御史了!”李姥無奈地說。沒過多久,皇帝私訪李師師的事情竟不翼而飛,傳地沸沸揚揚,京城裏的人都知道皇帝夜訪李師師。李姥聽到這個消息,嚇得半死,她這才明白過來,那所謂的大商人趙乙就是當今皇上,師師對他那麼冷淡,皇上一動怒還不要滅她的九族啊?李師師卻說:“媽媽不用害怕,我看皇上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的?皇上既然肯來來,他是不會殺我的,況且那天晚上,他並沒有逼迫我做任何事情,我覺得皇上對我有愛憐之意。再退一步說,如果皇上因爲這件事情而殺了我,豈不是向普天下的人宣告他來過我這裏嗎,這正是皇上最忌諱的,他怎麼因佚遊之事而殺人呢?”李姥聽師師這麼一說,才稍稍放下心。

宋徽宗對李師師的印象很好,可由於出行不便,很久都沒有看李師師,只是派張迪送給李師師一張蛇腹琴。所謂蛇腹琴,是一種古老的琴,琴身上的漆已成了黃黑色,出現了像蛇腹下的橫鱗一樣的花紋,這是皇宮內珍藏的寶物,另外,還賜給她白銀五十兩。

過了一個月,宋徽宗又微服來到李家,師師淡妝素服,跪在門口迎接。皇帝很高興,趕緊扶她起來。宋徽宗發現李家的房屋大門忽然變得豪華寬敞,上次來時碰過的地方,都用蟠龍錦繡蓋在上面。又見小閣子改造成了大閣子,雕樑畫棟,優雅的趣味卻沒有了,李姥見皇帝來了,也躲了起來,把她叫來,卻渾身發抖站都站不住,其實徽宗喜歡還是那個噓寒問暖不時耳語的李姥。徽宗雖然有些掃興,但還是和顏悅色,稱她“老孃”,還說本來是一家人,不用拘束害怕。李姥又領徽宗到大樓裏去,大樓是剛蓋好的,師師跪在地上,請皇帝賜一幅匾額。當時樓前有杏花盛開,皇帝就寫“醉杏樓”三個字賜給她。過一會擺上酒來,師師在旁邊侍候,李姥替皇帝敬酒。皇帝讓師師在桌子的旁邊坐下,叫她彈奏賜給她的蛇腹琴,演奏《梅花三迭》一曲。皇帝一邊喝酒一邊欣賞,再三叫好。但是皇帝見到端上來的菜餚都有龍鳳形狀,有的是鏤刻的,有的是畫出來的,都跟皇宮裏一模一樣。皇上問是怎麼回事,才知道這些都出自御廚房廚師之手,是李姥出錢請他們製作的。皇帝感到不愉快,告訴李姥今後都要像上一次一樣,不用鋪張。可是到了這裏,宋徽宗實在沒有什麼興致了, 便匆匆回宮。

徽宗曾經到畫院中去,出詩句考各位畫師,合格的每年有一兩個人。這年九月,把用“金勒馬嘶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爲題的一幅名畫賞給李師師。又賜給她藕絲燈、暖雪燈、芳苡燈、火鳳銜珠燈各十盞;鸕鶿杯、琥珀杯、琉璃盞、鏤金偏提壺各十件;月團、鳳團、蒙頂等茶葉一百斤;湯餅、寒具、銀餅等點心好幾盒;還賜給她黃金、白銀各千兩。當時宮裏已經盛傳這件事情,鄭皇后聽說後,就進諫說:“娼妓之流的下賤人,不宜跟皇上龍體接近。而且夜晚私自出宮,也怕會出意外。但願陛下能自愛。”皇帝點頭答應,一兩年內,沒有再去李家。但是對師師的問候賞賜,卻一直沒有中斷。

張迪摸到了徽宗的心思,便私下對徽宗說:“陛下去李家,一定要換衣服,又是夜裏纔去,所以不能常去。現在艮嶽離宮東邊有一塊地,有二三里長,一直到鎮安坊。如果在這裏修一條暗道,皇上來去就很方便了。”徽宗說:“這件事交給你辦。”於是張迪等人正式上書說:“離宮的侍衛人員以前大都在露天裏待着,我們願意捐錢,在官地造上幾百間房子,統統加蓋圍牆,以便侍衛休息和防守。”宋徽宗批准了他們的奏請。於是羽林軍巡邏部隊等人員,一直佈防到鎮安坊,過往行人就再也不能到這一帶來了。有了這條暗道,宋徽宗要見李師師就方便多了,他開始經常去李師師那裏。賜給她藏鬮、雙陸等賭博的遊戲用品,還賞賜了玉片棋盤、綠白兩色玉棋子、畫院的宮扇、九折五花簟、鱗紋蓐葉席、湘竹綺簾、五彩珊瑚鉤。有天,徽宗與師師玩雙陸,輸了,下圍棋,又輸了,就賜給師師白銀二千兩。後來師師生日,又賜給師師珠鈿、金手鐲各兩件,一箱子璣,幾端毳錦,一百匹鷺毛繒和翠羽緞,一千兩白銀。後來皇帝又因爲慶賀遼國滅亡,大賞州郡,恩賜各地官府,也賜給師師紫綃絹幕、五彩流蘇、冰蠶神錦被、卻塵錦褥子以及麩金千兩,還有桂露、流霞、香蜜等美酒。又賜給李姥皇室府庫的一千萬文錢。共計前後賞賜金銀錢財、布料、用具物品、食物等,差不多有一億文。

(三)風波再起

現在宋徽宗和李師師約會方便多了,但李師師卻感到有些不便。以前皇帝不常來,她可以經常和周邦彥等人交往,現在皇帝隨時都有可能來,那些和她交往的人也漸漸地退避三舍,不經常來了。有一天,周邦彥聽說宋徽宗生病了,估摸着不會去李師師那裏,他便抓住這個機會去見李師師。兩人許久不見,有很多話要說,卻感覺和以前不太一樣,沒有那種放鬆的暢所欲言的狀態,兩人相對而坐許久,所說不過寥寥數語,周邦彥正打算離開,卻見李姥姥慌慌張張地上來說“皇上來了,已經到了門口”。周邦彥頓時慌作一團,李姥也急的亂嚷嚷,李師師突然指着牀底下,讓周邦彥鑽進去,周邦彥好歹是讀書人,怎麼能幹這樣的事情,他死活不肯,李師師說:“皇上馬上就到,還是性命要緊,暫且委屈先生一會。”周邦彥無奈,只得鑽了進去。李師師趕緊對着鏡子整理自己的髮髻和衣服,這時宋徽宗已經走了進來,李師師禮畢,宋徽宗便讓侍從把一籃又大又新鮮的橙子放在桌子上,然後示意他出去。

“這是江南剛進貢的橙子,你嚐嚐,如果喜歡,以後我每天派人給你送。”宋徽宗笑吟吟地說。

“多謝陛下”,說着,李師師就從抽屜裏拿出一把小巧精緻的刀子,慢慢地將橙子劃成四份,把皮剝掉,宋徽宗在一旁靜靜地望着她,拿了一塊橙子放在她嘴裏,李師師幸福地咀嚼皇帝親手餵給她的橙子。躲在牀底下的周邦彥看到這一幕,心裏不免醋溜溜的,他只希望宋徽宗趕緊離開。李師師吃完橙子,就開始爲宋徽宗彈奏古箏,她彈的曲子格調高雅,音韻清遠,宋徽宗不覺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中,就連牀底下的周邦彥也不免被這樂聲陶醉,轉眼已經三更,宋徽宗準備離開,李師師象徵性地挽留:“現在夜已三更,況且外面馬滑霜濃,不如今夜在此留宿。”宋徽宗說:“朕身體不適,需要調攝保養,就不留宿了。”“既如此,臣妾也不敢虛留陛下”,李師師說。

送走了宋徽宗,李師師趕緊把周邦彥叫出來,周邦彥好容易從牀下爬了出來,但兩腿發顫,站都站不穩,此刻,李師師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周邦彥歇息片刻,便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了一闕《少年遊》: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幃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箏。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李師師拿過一看,笑道:“先生真真是詞中之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寫詞?”“呵呵,老夫別無所能,唯填詞是我家事。不填心中不快啊!”周邦彥笑道。

過了幾日,宋徽宗又來見李師師。李師師一時高興便將周邦彥填的《少年遊》唱了出來,一曲終了,宋徽宗擊節而贊:“唱得好,唱得好,這詞也填得好,是你特意爲朕寫的嗎?”李師師笑道:“臣妾哪有這樣的本事,是周邦彥寫的。”宋徽宗的臉色立刻由晴轉陰,李師師後悔自己莽撞失言,但已經無可挽回,她便趕緊找別的話搪塞過去。宋徽宗已經興致全無,如果是在皇宮,他早都發火了,現在他強忍住憤怒的火苗坐了片刻,便拂袖而去。李師師知道自己給周邦彥帶來麻煩,她後悔不已。

宋徽宗回去後,找了個“莫須有”的罪名便把周邦彥貶到地方上去了,他心裏可算是出了一口氣,誰不知道李師師是他的外寵,他貴爲九五之尊,怎麼能和別的男人共享一個女人,李師師只屬於他一個人。他又想起了一個人,賈奕,此人本是武功員外郎,丈着自己少年英俊,又有幾分文采,便經常去找李師師,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填詞諷刺自己,讓天下人都知道了自己夜訪李師師的事情,那詞說什麼“報道早朝歸去晚迴鑾,留下鮫綃當宿錢”,這不是明擺着和他過不去嗎?本來一怒之下,他要殺了賈奕,奈何有人求情,便貶了個參軍了事,現在又出來一個周邦彥,看來不嚴辦是不行了。

宋徽宗以爲處理了周邦彥就天下太平,一日,他又興致勃勃地去幽會李師師,誰知李師師不在,他便坐在李師師的繡房中等,一直等到很晚,才見李師師回來,而且臉上有哭泣之狀,大非往日可比。宋徽宗關切地詢問:“卿家爲何珠淚漣漣,難道有人欺負你不成?”“陛下,沒有人欺負臣妾”,李師師說。“那爲何哭泣?”宋徽宗問道。“臣妾心中傷感,便不由得哭泣,讓陛下見笑了”,說着擺出一副收拾悲傷的樣子。“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嘛,朕幫你解決,難道是你家人生病了嗎?”宋徽宗不停地問。“不是臣妾的家人,是周邦彥,他被陛下貶到地方上,今日啓程,臣妾就是去送他的。他一個年過花甲的人仍要千里迢迢背井離鄉,臣妾心中有所不忍”,李師師說。“哦,你說的是他的啊,他今日離京,可有什麼新作沒有?”宋徽宗輕鬆地問道。李師師徑直走去抱起琵琶便唱了起來,唱道:

柳蔭直,煙裏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讖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桑條過千尺,閒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映離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剪,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悽側。恨堆積,漸別浦縈迴,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記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沈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

宋徽宗深深地感到這詞有一種怨而不亂的意味,這方是詞中的上品,而且這調子也新,他在內心不禁暗暗稱道周邦彥,他鑽在牀底下可以作詞,臨別也可以作詞,任何事情都可以入他的筆,而且是化俗爲雅,着實不簡單啊。李師師唱完後,他便問道:“這是新調,叫什麼名字?”

“《蘭陵王》,這是周邦彥臨走之前隨口吟的,臣妾暗暗記了下來”,李師師答道。

“嗯,周邦彥這詞填的不錯,發配到地方上是有點浪費人才,要不這樣,朕把他招回宮,當大晟樂正怎麼樣?這樣朕既得了一名好的樂師,也是人盡其用啊!”宋徽宗說。

“陛下果真能這樣,也是周邦彥的造化了。臣妾替他謝謝陛下了!”李師師激動地說。

“好了,好了,謝什麼,這下高興了吧!”宋徽宗笑道。

李師師破涕爲笑。

從此,宋徽宗身邊又多了一名填詞作曲的能手,也再沒有人敢私訪李師師。

(四)香消玉殞

有一年,宋徽宗召集宮裏的眷屬夜宴,席間韋妃悄悄地問徽宗:“李家那女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竟把陛下迷成這個樣子?”“沒有別的,把你們這樣的一百個人,去掉豔麗的服飾,穿上素裝,讓這女子站到中間,自然會顯現出不同,那一種幽姿逸韻,是超乎容貌的”,宋徽宗解釋道。韋妃默然不語。

當時的汴京雖然繁華富足,但大宋王朝已經在內憂外患中顯得捉襟見肘、八面透風,宋徽宗實在不想再折騰這個爛攤子,便把皇位傳給太子,自己當起了逍遙的太上皇。爲了擺脫種種痛苦,宋徽宗在道教中尋找解脫,他自命爲道君教主,在太乙宮煉丹靜修,漸漸地佚遊之興也沒了。李師師發現宋徽宗自從退位後,就很少來了,她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便對李姥說:“我們還成天嘻嘻哈哈的,豈不知大禍即將臨頭了!”李姥驚慌道:“那可怎麼辦呢?”李師師道:“媽媽暫且不用管,交給我處理就可以了。”

爲了保全性命,李師師做了兩件事情。第一,將皇帝賞給她的大量資產捐給國家。當時當時金人正在宋邊境進犯挑釁,河北稟報朝廷說形勢危急,師師就把皇帝前前後後賞賜的金錢集中起來,上書給開封府尹,說願意把這些錢上繳府庫,以幫助河北官兵添購裝備軍餉;第二,出家做道姑。她通過賄賂張迪等人,請求已經是太上皇的宋徽宗,允許她出家,宋徽宗批准後,把城北的慈雲觀賜給她住。

一個沒有什麼資產的道姑,按說是沒有性命之憂的,可天有不測風雲沒多久,不久,金人攻破了汴京,金國主帥來尋找李師師,說金國皇帝知道她的名聲,一定要得到她,但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投降了金人的大臣張邦昌便帶着人尋找李師師,找到後,欲獻給金兵。李師師被抓後,不願侍奉金人,便把張邦昌痛罵一頓:“我是一介風塵女子,卻承蒙皇帝垂顧,我寧願一死,也不屈服。你們這邦人,高官厚祿,朝廷哪裏虧待你們,你們卻要想盡辦法滅絕國家命脈?現在你們又向敵人稱臣充當走狗,還要把我作爲禮品奉送給敵人,作爲進身的階梯,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說完拔下頭上的金簪猛刺自己的咽喉,但沒有死,就把金簪折斷吞了下去才死。宋徽宗被俘虜後關在五國城,聽說師師死時的情況,忍不住淚如雨下。

另外關於李師師的餘生還有兩種不同的說法:

一說,宋室南渡後,李師師輾轉來到江市,流落在湖廣一帶,艱難無以自存,不得已重操舊業,但飽經離亂,受盡折磨後的李師師已心緒蕭索,容顏憔悴,僅賣唱度日。南渡士大夫慕其盛名,常邀她參加酒會,席上她唱得最多的一首歌是:

輦彀繁華事可傷,師師垂老遇湖湘;

縷衫檀板無顏色,一曲當年動帝王。

一說,李師師南渡後,士大夫多把她當作紅顏禍水,不肯與她交往,她窮愁潦倒,嫁給商人爲妾,溺死在錢塘江中。

現在在開封市北關外尚有李師師墓,對她一生的所做所爲,有這樣一首詩作了高度的概括:

芳跡依稀記汴梁,當年韻事久傳揚;

紫宮有道通香窟,紅粉多情戀上皇。

孰料胡兒驅鐵馬,竟教佳麗死紅羊;

靖康奇恥誰爲雪,黃河滔滔萬古殤。

(紅羊,指我國傳統的八卦運數中的紅羊劫。)